山水畫是中國文人祝嘏拜納之上品,故而在中國繪畫史上有祝壽山水品類一說。個中佼佼又以明代沈周為西席陳醒庵古稀壽筵敬作之《廬山高圖》最為世人稱道。尺幅間郁然高踞,萬丈巃嵸,回崖遝嶂淙淙,培嶁仰止高廬,堪為祝壽山水后世之典范?!堵犎獔D》是為滬上圣手董椿于乾隆四十三年(1778)冬月,為州閭梓鄉高宦曹錫寶耳順之壽敬繪,亦是祝壽山水之垂范作。該圖位置經營借鑒《廬山高圖》之布局,三遠兼具,氣韻高渺,層巒迭嶂,澗流潺潺,坡石翠竹映襯連綴。人物刻畫更是點睛之筆。壽星曹卿惟妙惟肖,倚坐松石之間,聆聽泉鳴。此畫,董椿寫景,翁覃溪題跋。恰適曹錫寶擢升《四庫全書》館考證修纂官,與翁氏、董椿同僚共事,方得天賜機緣,遂成聽泉之佳作,畫史之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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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方綱、蔣士銓、曹仁虎等題 董椿[清]繪 聽泉圖
設色絹本 鏡片
著錄:1.吳省欽《白華前稿》卷五十五,清乾隆八十四年(1783年)刻本。
2.韋謙恒《傳經堂詩鈔》卷八,清道光八年(1828年)刻本。
3.翁方綱《復初齋詩集》卷十八,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刻本。
4.陸成沅《篁邨詩集》卷七,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刻本。
5.《清代詩文集匯編?三六〇》P342,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
說明:曹錫寶上款。曹錫寶是第一個參奏權臣和珅貪污的官員。嘉慶帝親政,誅和珅,諭曰曹錫寶:“所核不虛,宜加優獎,以旌直言”,特贈曹為副都御史,上海鄉賢祠將其與徐光啟等人列為祠中十大名賢之一。翁方綱、管干珍、曹仁虎、阮葵生、韋謙恒、吳省欽、陸錫熊、宋調元、蔣士銓、施學濂、王嘉曾題跋。
畫心:113×33cm 總尺寸:165.5×66.5cm
本件畫心外邊有十一位當時翰苑名士、清流、故舊詩文題跋,由右上至左下依序有管干珍、曹仁虎、阮葵生、翁方綱、韋謙恒、宋調元、陸錫熊、吳省欽、施學廉、蔣士銓、王嘉曾等八位太史、兩位名臣、一位刑部同僚。題跋者與曹氏為同鄉、或屬同榜進士、館選同窗,亦有乾隆四十三年底同差《四庫全書》館職官。其中有兩位署年綱,分別是蔣士銓題跋署“戊戌長至之夕”及吳省欽題跋署“己亥上巳前一日”,可知題跋的時間點約落在乾隆四十三年十一月初四至隔年三月初二。
除曹錫寶名列《清史稿》外,題跋內容所見十一人中,有五人同見于《清史稿》中。其中陸錫熊、管干貞二人載于列傳,翁方綱、曹仁虎、蔣士銓等三人載于《列傳?文苑》內。乾隆四十三年(1778)為太平盛世,時名臣輩出,文風鼎盛。曹錫寶卸任山東督糧道回京,在四庫全書館行走,擔任四庫全書黃簽考證纂修官及滿洲源流考纂修。與其交好的同僚、同鄉、同年共同書跋《聽泉圖》,賀曹錫寶甲子大壽。這些當代翰苑名流,于各自傳世的詩文集多所記載,成為最早的書畫著錄。
上海籍鐵面御史曹錫寶,乾隆五十一年(1786)任陜西道監察御史,彈劾權相和珅家奴劉全仗勢營私,遭革留,時人贊其柏臺風范,五十三年(1788)升掌陜西道監察御史,逝于乾隆五十七年柏臺任上。由翁方綱、韋謙恒等傳世之詩鈔仍不忌諱,將當時賀曹錫寶六十大壽書跋錄于其詩鈔付梓,說明乾隆晚期和珅雖然權傾一時,但仍見朝中許多錚錚君子已然形成一股清流,不畏權勢。
曹錫寶死后,仁宗嘉慶帝親政,誅和珅,并籍惡奴劉全家,乃追思錫寶敢于直言。諭曰:“故御史曹錫寶,嘗劾和珅奴劉全倚勢營私,家資豐厚。彼時和珅罪后,并籍全(劉全)家,資產至二十余萬。是錫寶所劾不虛,宜加優獎,以旌直言。錫寶贈副都御史,其子江視贈官予陰生?!奔螒c四年“特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掌陜西道監察御史”,嘉慶二十一年,禮部“奏請曹錫寶入祀鄉賢祠”。據《上海縣志》記載,上海鄉賢祠自清代起,首位入祀者為明末儒學、西學、天主教獲教士,及崇禎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內閣次輔之徐光啟,第十位為曹錫寶。在國祚長達二百六十七年的歷史中,僅有十位地方鄉紳文士得以入祀,足見朝廷對曹錫寶言官諍臣風骨之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