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代鑒藏史上,歷來公私藏品之間,往往呈消長遷徙之態(tài)。近代金石書畫鑒藏大家錢鏡塘(1907-1983),作為上個世紀海上鑒家翹楚,不但備具雅人深致,亦是一位文物的守護者,他在世時就曾多次慷慨地將自己的珍藏捐獻給國家。頗為有趣的是,下面將要述及的幾件明清扇頁,堪稱是捐獻之余的精品之作,而其珍藏之非同尋常,從中亦可窺一斑。
考折扇之制式,本從高麗穿傳入,扇分兩面,一般一字一畫,深受文人喜愛。明清以來,書畫家?guī)缀鯖]有不在折扇上一試身手者。就章法而言,由于其系圓形的一部分,很難布置,但亦因其難而效果奇特。就材質(zhì)來講,折扇一般上有重礬,不宜著筆,但渲染皆宜,色墨皆可。如下所述,即可見出這一形制之妙:
其一:沈周山水。此圖于扇葉中部作一主峰,郁郁然而拔起,左下一側(cè)峰逶迤而從。山腳之下,林木蔥籠,湖水浩渺,有書屋數(shù)間背山面水而筑;近處則坡岸起伏曼衍,三五老樹挺然獨立;遠景天邊青峰若帶,在隱隱約約之間。畫法上,乃典型粗沈面貌,勾皴點染兼施,疏簡雄健,神氣完足。
沈 周(1427~1509) 山居讀書圖
泥金設色紙本 扇頁
款識:沈周。
鈐印:啟南(朱)
說明:錢鏡塘舊藏。
15.5×46cm
其二:王寵自書詩。此詩頗寄托作者自己困頓場屋之后,甘于退隱的恬淡之懷,故從內(nèi)容上看,對于研究王寵一生出處行藏而言,是一首很好地反映他心靈世界的佳什。在章法布置上,作者一行四字、一行一字相間,錯落疏朗。在書寫上則以其特為擅長的行草筆法出之,筆意婉麗而遒逸,墨色沉穩(wěn)而精神。
王寵(1494~1533)草書 五言詩
泥金紙本 扇頁 17.5×51cm
說明:
1.陳遹聲、沈梧、錢鏡塘舊藏。陳遹聲題跋。
2.裱褙處書寫作者簡介(文略)
其三:錢榖湖山歸帆圖。此圖在構(gòu)圖上左實右虛,左邊湖山余脈蜿蜒,山腳斜徑可通,繞過叢林,即可見山前有湖萬頃,有帆三點,而湖畔野亭之中,一隱士悠悠而讀。在畫法上,一本文派細膩秀雅之風,枯中帶潤,逸趣蕭遠。
錢谷(1508~1578) 湖山歸帆圖
泥金設色紙本 扇頁
14.5×47cm
說明:錢鏡塘舊藏。
其四:周之冕李花春燕圖。此圖于泥金箋上畫春景,左邊李花兩枝斜出,尤得偃仰之態(tài),右下一白燕正翩躚迎向枝頭。在畫法上,樹干以濃淡之筆寫出,樹葉則先以色筆渲淡,再用細筆分出筋脈。比較特別的是,在花瓣和白燕的描繪,是直接在泥金箋上作剔地處理,巧妙避免了使用白粉帶來的反鉛問題。
周之冕[明] 李花白燕圖
泥金設色紙本 扇頁
1594年作 17.7×52cm
說明:錢鏡塘舊藏。
其五:祁豸佳、陳洪綬溪山高士圖。此圖為二人寫贈清初鑒賞家周亮工的合璧之作。無論是畫面之局,還是本身之于畫史之意義,均迥異尋常格調(diào)。扇葉中部為祁豸佳仿梅道人筆意,作溪山野景,筆法細潤而有蕭瑟之意;右側(cè)乃其仿鐘繇楷書唐末五代詩人羅隱舊句,形式上雖與畫面獨立,但詩意與畫境尤為契合。扇葉左側(cè)為陳洪綬配景,樹石運筆渾樸,墨法蒼古,人物細筆點綴,恰到好處。據(jù)周亮工《讀畫錄》記載,周亮工與祁豸佳、陳洪綬本是知交,并常得二人之贈畫。《讀畫錄》陳洪綬條又云:“后十余年,再見湖上,皆在孤山小閣中為予作者”,據(jù)此推測,此圖即當周亮工降清之后,重返杭州與二人相見時而得贈者。從畫面的立意看,祁、陳二人寄托的故國之思,顯然具有諷喻舊友的意味。
陳洪綬(1598~1652)、祁豸佳(1594~1683后) 溪山高士圖
泥金設色紙本 扇頁 19×56cm
說明:周亮工上款。陳遹聲、錢鏡塘舊藏。陳遹聲題跋。
其六:王時敏行書信札。此紙八行行書,為王時敏致虞山友人書信,其中談及內(nèi)容,大致為慰吊該友父喪與相互轉(zhuǎn)贈畫作二事,這對于研究王時敏生平交游具有重要價值。就書法而言,運筆圓轉(zhuǎn)寬博,頗有顏體遺韻,墨色則濃淡相隨,自生意趣,與常見畫上落款之工整流利,別具一種風神。該札與魏晉名帖一樣同為吊死問疾之語,嘉道間曾鑒藏家張廷濟珍藏,其托裱題識之意,蓋以吉光片羽,彌足珍貴也。
王時敏(1592~1680) 行書 信札
紙本 鏡片 29.5×29cm
說明:張廷濟、錢鏡塘舊藏。張廷濟題跋。
其七:王云出關圖與雪景圖。王云為康熙時江淮名手,人物、樓臺得仇英之妙,山水有石田之遺意,受清初著名的鑒賞家宋犖賞識。此二圖堪稱其山水扇葉之二妙。構(gòu)圖上不落俗套,一以奇險勝,一以靜謐勝,其轉(zhuǎn)折回環(huán)之巧,頗見經(jīng)營運思之深:或人馬威武,旌旗飛揚;或殿閣重深,松林落落。在畫法上,二圖皆以細筆淡墨為主,略施彩色渲染,精工而不刻露,繁復而不擁塞,雖屬盈尺小幅,卻頗有宏闊與富麗氣象,讓人一覽之下,或頓生士氣昂揚之想,或味歲寒明潔之意。
王 云(1652~1735后) 出關圖
設色紙本 扇頁
1710年作 16×51.5cm
說明:錢鏡塘舊藏。
王 云(1652~1735后) 雪山嘉會圖
設色紙本 扇頁
1710年作 17×58.5cm
說明:錢鏡塘舊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