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神形兼?zhèn)涞凝R白石像,是人像攝影的經(jīng)典之作,
但作者是誰,卻鮮有人知。
究竟這張神作的作者是誰?
他就是我國著名的攝影藝術(shù)家
也是我國新聞攝影事業(yè)的開拓者 鄭景康
鄭景康(1904~1978)
20世紀中國最著名的攝影大師之一。延安文藝座談會攝影界唯一代表。
天安門毛主席像拍攝者。陳三立、齊白石等文藝大家流傳最廣泛的人像照,皆由鄭景康拍攝。
2023西泠春拍
徐悲鴻(1895~1953) 為鄭景康作 綠蔭駿足圖
設(shè)色紙本 立軸
1935年作
111×36cm
說明:鄭景康上款。
本軸為徐悲鴻定制深藍色花綾裱邊裝裱而成。
上款簡介:鄭景康(1904~1978),廣東中山市人。1922年,考入上海美術(shù)專科學校。1932年,在北平舉辦“景康影展”。1940年,經(jīng)周恩來、葉劍英介紹,赴延安參加革命。期間,為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lǐng)導(dǎo)人拍攝照片,并先后在八路軍總政宣傳部、聯(lián)政宣傳部任攝影記者。1944年,鄭景康為毛澤東拍攝了第一張標準像。1945年,在延安機場拍攝毛澤東赴重慶談判時的登機告別鏡頭。建國后,歷任新聞攝影局研究室主任、新華社特派記者、研究員、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常務(wù)理事、創(chuàng)作輔導(dǎo)部主任等職。
本幅《綠蔭駿足圖》的上款人正是鄭景康先生。他擅長人物肖像攝影,對于如何捕捉動態(tài)瞬間、發(fā)揮軍事攝影輿論宣傳的傳播效能也有獨到見解。
《毛澤東標準像》
本拍品上款人鄭景康于1944年拍攝
《毛澤東的標準像》是1944年鄭景康在延安為毛澤東同志拍攝的第一張標準像。此外,他為周恩來、朱德、齊白石、陳三立、華羅庚等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藝術(shù)家、科學家,以及眾多英雄人物拍攝的肖像,也極具神韻,都是“神妙已極”的佳作。
晚年鄭景康
鄭景康部分作品
1934年11月,在文藝界朋友和同行的熱情鼓勵下,鄭景康在北平舉辦“景康個人影展”,為了給這次影展增輝,他托友人獲得了給當時名氣大盛的齊白石拍照的機會,不喜拍照的齊白石接受鄭景康的拍照請求,這中間或許有著徐悲鴻的功勞。鄭景康也幸不辱命,以神妙的攝影技術(shù)獲得了白石老人的認可,以一張畫成不久的《水墨蝦圖》作為回贈。
畫家齊白石 鄭景康 攝
《良友》1936年 第116期,20頁
詩人陳三立 鄭景康 攝
《良友》1936年 第116期,22頁
此次影展展出包括他歷年來創(chuàng)作的一百多幅作品,受到熱烈歡迎和贊譽。開年春,在他的發(fā)起下,北平攝影家共十八人舉行了作品聯(lián)展,鄭氏作品占總數(shù)之半,其影響一時無兩。其所拍攝的《毛澤東像》、《畫家齊白石》、《詩人陳散原》等則轉(zhuǎn)載在《良友》畫報上,飲譽全國。
這樣精湛的攝影,足以讓徐悲鴻發(fā)出
“造像神妙已極,渴愿致之”的感嘆
徐悲鴻對于寫實主義的偏好,早在其幼年時代便埋下了種子,他的父親徐達章是一位人物肖像畫家,少年時代的徐悲鴻便從父習畫。由此也不難理解在1915年,徐悲鴻在上海的照相館里照了第一張像之后,便對攝影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1915年,20歲時的徐悲鴻
拿錘頭的孩子 徐悲鴻攝
刊于1981年《大眾攝影》,廖靜文《畫家徐悲鴻與攝影》
到1928年,徐悲鴻認識了精于攝影的中華書局主編舒新城,一個想學攝影,一個想學繪畫,二人往來甚密。1930年,舒新城出版攝影集,請徐悲鴻撰寫序言。徐悲鴻在序言中對舒新城的《倦》以及《雨后》兩件作品所作的評價是“渾穆已極”,更將舒新城的作品與宋畫、印象派畫家相比,可見徐悲鴻是以看畫的眼光來看待攝影的。
徐悲鴻為舒新城影集撰寫序言
“神妙”與“渾穆”,是徐悲鴻眼中兩位攝影家好友藝術(shù)的不同特質(zhì),鄭景康主攻人物攝影,舒新城則從日常生活中捕捉倏忽瞬息,但兩人在各自領(lǐng)域都已登峰造極。
《綠蔭駿足圖》完成后不久,徐悲鴻還曾致信給舒新城介紹鄭景康的攝影作品,或許徐悲鴻想看看,這兩種不同的攝影風格相遇能碰撞出何等的火花。
本幅作品中提及的“散原翁”是清代名臣陳寶箴之孫、晚清民國影響最大的詩歌流派“同光體”的主要代表詩人陳三立,也是陳師曾、陳寅恪的父親。
根據(jù)陳三立之孫陳封雄的回憶,1922年,在《良友》工作的鄭景康拿著葉劍英元帥所贈的第一臺相機為七十歲生日的陳三立及其三大弟子拍了照片,這是鄭景康攝影藝術(shù)生涯的起點。
陳三立與家人春游北平海棠園
左四為陳三立、右一為陳寅恪
徐悲鴻與陳三立、陳師曾父子都是忘年之交。徐悲鴻赴法國留學之前,陳師曾為他餞行并贈言:“希望悲鴻先生此去構(gòu)通中外,成一世界著名畫家。”(《北京大學日刊》,1919年1月9日),并贈印“江南徐悲鴻”一方。送別徐悲鴻的三日后,又為好友魯迅治印“會稽周氏”,可見徐、陳兩人雖相差十九歲,但交情至深,不為年齡所限。
徐悲鴻畫作之中以銀杏樹搭配駿馬甚是罕見,
而以銀杏贈予師長亦寄托著長壽與感恩的美好寓意
遺憾的是,1927年徐悲鴻回國之時,陳師曾已經(jīng)去世四年,但徐悲鴻仍舊盡快去拜訪了其父陳散原,并為陳散原畫了一幅素描。徐悲鴻“渴愿”陳散原的照片,是為了能更方便地為這位當時已年過八旬的長者作畫。
徐悲鴻多次為陳散原作人物肖像
油畫肖像則長期掛在陳先生的客廳之中
從鄭景康贈予的照片中,徐悲鴻感受到“散原造象”中神氣兼?zhèn)涞囊馊ぁY洰嬛e,不但凝結(jié)著徐悲鴻對于散原老人的敬重和情意,更是表現(xiàn)出他對于上款人鄭景康高超攝影技藝的認可、贊賞。
散原翁對于這位較自己年輕43歲的后生有多喜歡呢?1930年,徐悲鴻利用暑假赴廬山小游,并為陳散原寫全身像。他在陳散原的松門別墅一住便是一個多月,期間兩人經(jīng)常攜手同游廬山勝景。陳散原有詩贈與徐悲鴻,并收錄在他1931年出版的《散原精舍詩別集》中。
徐悲鴻畫師來游牯嶺,相與登鷂鷹觜,下瞰洲渚作蓮花形,嘆為奇景,戲贈一詩:
秘泄瀛寰亦一奇,
龍鐘為顯古須眉。
來師造化尋窮壑,
散落天花寫與誰?
詩中說到時年七十有八的陳散原為這位來“師法造化”獲得靈感的年輕畫師當起了向?qū)В黄鸱皆綆X,從松門別墅登上了直線距離三公里開外的鷂鷹嘴,領(lǐng)略造化之神奇。
此幅《綠蔭駿足圖》作于1935年,遍閱悲鴻畫作,與本幅構(gòu)圖、形態(tài)、寓意相似的駿馬圖較少,可見其經(jīng)營此作時反復(fù)斟酌的巧思。
徐悲鴻既以駿馬自喻,也將上款人鄭景康喻作駿馬,悠悠然垂首,仿若以師禮敬侍著在他們的藝術(shù)生涯中扮演著伯樂角色的散原翁陳三立。
畫面整體著色清麗淡雅,觀之神怡。畫中不見馬兒奮然激昂的神態(tài)、也不施沉郁濃重的色彩。白馬俯首舐足、謙和靜謐,作友好態(tài),與在旁的淺青色銀杏相和,文藝人士間的交游雅趣躍然紙上。
徐氏致敬的另外一位伯樂則是法國留學時曾聆聽其敦敦教誨的帕斯卡 · 達仰 · 布韋雷特 [Pascal Dagnan Bouveret],徐悲鴻曾在自述中說“愛父之外,唯有此師(達仰)”。
徐悲鴻藝術(shù)道路上的引路人之一
達仰 · 布佛萊(1852-1929)
徐悲鴻使用攝影媒介給畫作帶來更大的寫實感,這一點或許就是受了達仰的影響,達仰是徐悲鴻在法國求學時的老師之一,也是最早將攝影藝術(shù)用于繪畫的畫家之一。
有趣的是達仰也是一位畫馬的好手,1885年,他憑借作品《水槽邊的馬》獲得榮譽勛章,畫中一匹白馬正低頭伸頸,在水槽里悠然飲水。另一幅《路邊的農(nóng)夫一家》構(gòu)圖與《綠蔭駿足圖》的關(guān)聯(lián)十分清晰,位于畫面右上角的樹木長勢同樣的旺盛,仿若欲突破天際。
左:達仰《水槽邊的馬》
右:達仰《路邊的農(nóng)夫一家》
選擇自己的老師所擅長的母題——也是自己所熟悉擅長的母題作畫答謝,足以表明自己對于鄭景康所贈陳散原像的感謝之情,也證明了三人交情之厚。
徐悲鴻將中國傳統(tǒng)筆墨趣味帶入寫實主義之中,在準確描繪物象的同時,兼顧筆墨形式之美以及中國傳統(tǒng)文人畫的意趣,可謂是魚、熊掌與“燕窩”三者兼得。